967校稿

即將出版阿貴的第二本書，雖然是第二本書，卻是第一本比較偏文學的書寫。生活的行住坐臥中，最近又添加的一個新作業，校稿。

第一本書是工具書，或說是自己某些熟練的事物的技巧分享。身為一個私塾老師，說的話學生覺得聽不懂，該檢討的永遠是我們老師本身，所以，把要說的話寫下來自己看一次，到底懂不懂好不好理解，一目了然。教學架構的延伸、聯想、同時又想把話說請清楚，一增一添、一來一往，本想整理幾個重點，結果竟編整成一本三百多頁的參考書。

第二本書則是散文小品，難過的、開心的、生氣的、恍然大悟的生活凝聚的點點滴滴，一本記錄生活的塗鴉散文集，而這也是當時和母親的一個秘密約定與承諾。今天下午收到一校初稿，近日即將開始校稿。貼心的白象文化相幫我做一校，紅色的眉批、箭頭以及出版作業的符號。

小時候喜歡寫寫東西，寫文章最初吸引我的感覺，應該是建立了一個美好回憶的紀錄。那些想法、那些生活周圍有趣事物經過自己記錄後，或者經過加油添醋的變造紀錄後，事後讀起來，有時徐徐如生，有時卻疑惑陌生的奇妙感覺。我們都會變。愛的人事物，不愛了。生氣的事情，不氣了。傷心的經歷，坦然了。閱讀自己的文字很有趣。看見一部份過去的自己，那麼熟悉卻又帶點陌生。我還會再變嗎？或會不會愛你如昔？

書寫的習慣，從國中開始萌芽，在高中開始狂熱。國中的書寫，最多只是在週記上的抒發，被老爸白眼，和弟弟吵架，有時都會渲染成一篇長篇大論，我相信自己應該是從小很愛講話的孩子，上課講話總是被罰站、和不投緣的人講話話不投機半句多。久而久之，我的聒噪便移轉到一週一次的週記，說真的，我還蠻喜歡寫週記，當然老師總是鼓勵我或稱讚我，相信，那多少是我在週記上聒噪的誘因。高中開始迷上閱讀，小說、散文、小詩。我並沒有很多叛逆期的回憶，除了半夜偷騎機車出門，以及躲在補習班樓梯間偷抽煙之外。這或許和我當時一頭熱的閱讀有關。不過、半夜偷偷出門騎機車瞎逛時，趁著門前馬路貨車經過伴隨著背景噪音掩護鐵門開啟的聲音，當時的緊張情緒至今我仍印象深刻。

高中開始，我的母親開始注意到我的書寫。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建立了一個模式，我的書寫會和母親分享，而母親也會給我眉批與建議。有時候，我的分享比較像是一種挑戰，一種自我挑戰。擔任彰化國中國文老師（也是音樂老師）的母親遣辭用字嚴謹而注重美感。經過母親的閱讀，我的文字總有很多批改的痕跡。我的自我挑戰當時是一種心情，如果一篇文章經過他看過，批改眉批不多，我會很高興，這篇文章讓我很有成就趕，不過、當然有挫折的滿江紅才是常態的經驗。不過我也不總是認同母親的批改，有時候，我有喜歡的字眼與偏好，母親也是慈祥的笑笑，「喔！這樣也不錯。」母親的字秀氣優美，建議的修改也總是更準確也帶更多蘊含。我的書寫習慣與樣貌，深深受到母親的影響。而我當然是喜歡閱讀母親批改後的我的書寫文字，雖然洋洋灑灑、龍飛鳳舞的紅字註記滿篇，經過修改，整天文章更加洗鍊、更加準確，讀起來更像是我想說的情緒，或我想表達的感覺。

白象文化寄來的一校書稿也充滿許多眉批與符號。隨著錯別字、部分誤用俚語的修改，文章比原始文字更加貼近我的想像與想要。讀著讀著，那種熟悉而想念的溫馨感覺不自覺重現，我竟有媽媽坐在後面織打毛線陪我做功課的錯覺。

966只是基本繪圖？？

AAL:
基本上，我並不希望你將我的課程定位在基本繪圖能力。

對我而言，建築設計，敷地規劃本身就是一門應用科學，沒有理由把簡單的事理包裝複雜。一筆一畫地，建築設計就是要誠懇的把想法事情說清楚，誠懇地把圖畫得清楚明白，把業主的需求帶著服務的心意，盡力解決，然後在不影響與業主共識之下的機能與圖面裡，偷偷地或誠實地做一點美學上，讓自己覺得美，也讓業主將來無意間覺得這樣的比例耐看的小小的造型或設計。不是賣弄花拳繡腿，套弄高來高去的設計概念，引入大量言之無物的靈感、空洞的術語、華麗的詞藻，並不是不可以將其他藝術領域的概念用在設計的發想與概念，當然可以，但是誠實地面對「建築設計」，誠實地處理「動線機能」才是腳踏實地。如果，這些都滿足了，那麼。「文學上的平上去入、音樂上的曲調譜記、雕塑的光影進退、繪畫的潑墨渲染、舞蹈的張縮動靜、戲劇的腳本鋪陳、電影的橋段場景」，都可以是我們轉用的媒材。我無意針對任何炫麗的說法言論進行辯證。但我希望，如果你確定要上我的課程的話，你能夠對我要求的作業徹底執行，並安靜執行不要四處喧嘩。考試是相對競爭，過多的分享是在稀釋你自己的優勢。

我的教法很務實，每個步驟要求你清楚執行。為什麼大廳在這裡，為什麼水池在這裡，為什麼教室要緊鄰儲藏室，廣場的空間為什麼要一排座椅。你都要告訴我理由，清楚的理由。越清楚的邏輯，越熟練的步驟，才能在巨大壓力之下，自在行走宛如無人之境。

我曾經在課堂上要求同學用計算機進行空間量的試算，不要用太多的「大約」和「自信」。道理很簡單，因為面對業主，在我的草圖與模型之外，比例尺、技術規則與計算機都在會議桌上陪我一起征戰。我們所能透過計算或記頌的法規或數量的訊息，當然是讓業主知道的越清楚越好。我總相信，建築師考試的目標在於篩選實務上認真執行的踏實的建築師，而非譁眾取寵，口若懸河的明星。

之後許多同學反應，說計算機的作法被其他設計老師斥責為「愚蠢！」，我深感抱歉，但我得說，我深深相信，誠懇的面對這個考試，務實的和真實世界連結，才是真實的硬道理。宛如我們對每一位業主的誠懇，不論設計方案規模大小。而建築師考試中的建築設計，我從來都當作真實項目的態度去面對，而非應付考試般的敷衍。

這一陣子，又發現我自己家教班的部分講義，沒有被告知並經過我同意的情形下，在別的設計老師的授課場合中被當作補充講義發放，我雖然覺得訝異，但也無妨，能對別人有點幫助，總是好事。但深自感到可惜的是，那份資料僅被當作參考資料被一語帶過，其實裡面有許多重要事物與觀念，很值得琢磨。

總之，一些現象與事件，讓我決定自己帶學生，宛如教練訓練訓練選手一般。不願意在同學觀念和工具不足的情形下，還沒產生自己的一套功夫，因為太快聽見太多前人的意見，而模糊了自己一開始的相信與對策，反而無法建立信心。若無法從設計的過程中感受樂趣，就無法建立建築設計操作的信心，而無法建立建築設計操作的信心，考場上很難游刃有餘，兵來將擋而進退得宜。

在你確定要上我的課程之前，我想是不是麻煩AAL先寄一張你過去認為畫得較好的大圖給我，讓我了解一下你的情形。也稍微說明一下你目前的學習情形與遇到的可能的瓶頸。我們再來討論你是不是要來我這裡上課。

如果我能越了解你，我就越能夠知道你有哪些機會能發揮與可能的弱點要防禦。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的上課模式。不過大致上，我的家教班和在實力上課時某些內容類似，但我的態度可能會更兇，要求較多，較嚴格。也因為小班教學，除了看圖的密度與詳細程度較充足之外，我會負起回答你所有問題的責任。上課太害羞安靜而不積極詢問我會是極大損失。當然，我也不會放任你黑暗中摸索。

最後一兩年，壓力一定會大許多倍。也提醒你在這段時間穩住陣腳，作息盡量規律。對考試才是有建設性。

以上。加油!

曹登貴

965關於簡單

關於建築設計，你一定不相信，關鍵就是這些簡單的道理。

我可能不太依賴深奧的或玄幻的說詞，對我而言，可操作性，具體性，一直是我「作事」的最高指導原則。用一個方法來檢驗你自己的道理或說法是「簡單」還是「深奧」就是，拿這個說法和別人溝通的時候有沒有障礙。而，這個要溝通的別人不能是個建築人或設計師或藝術家，因為這些人有時候容易基於某些自尊，即使似懂非懂或是顧及情面，也會點頭如搗蒜或說「目前還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有點眉目或頭緒。」這個溝通的別人，應該要是業主，委託人。業主支付我們規畫設計監造費用，聽不懂會直接回應，就像我們看醫生，聽不懂，我們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管信不信任，或尊不尊重專業，不管有沒有顯露我們的無知。所以，我們可以這樣在設計會議的時候，看著模型，試著這樣告訴業主：

「這個入口需要一點凌波微步，因為這個廚房面對客廳的探囊取物，所以要用六脈神劍來以柔克剛，..........然後，在使出佛也發火之後，在植栽的部分運用降龍十八掌化險為夷，最後再化糞池的部分以萬佛朝宗作收勢，運氣吐納，打完收工。」

我們當然也有機會遇到品味非凡的業主，但我相信更絕大多數業主，都更期待聽到更具體的說法，甚至更誠實的說法(例如:這樣子比較美!)。建築設計，我們需要的不是說太多話或寫太多字，而是要動手畫圖，案例分析甚至製作模型。王大閎建築師一生以木訥寡言著稱不談繽紛喧嘩的設計概念，從來也不因為這樣，而減損其作品的優美與細緻。

面對業主在我設計操作上的疑問，我通常會直接給答案，一刀斃命的答案，剩下是他喜不喜歡或接不接受的事。答案簡單到讓人一點就通、瞬間明瞭，如果你是我的學生，能不能做到「這些枯燥而簡單工作」，則是另一座你可能極需要攀爬克服的大山。



另外提醒的是，不要一群人做一個案例的分析，因為，期末評圖的時候，大家做出來的都會一樣，所謂創意或特色這件事情，是物以稀為「創意」。所以，應該安靜的作自己的案例分析，萃取手法，反覆練習，並大量重複運用，直到運用熟練，直到行雲流水。即使大家都說你每次都這一招。考場上，順水推舟，游刃有餘才是我們要追逐的目標。因為我們的創意在改題老師的眼裡也許不到五秒。他看不到我們的創意，通常只看到我們的圖。同時那些我們自己都覺得快用爛的手法，其實對改題老師而言，他只看過這一次，我們考試當天畫的這一次。



也提醒，不要太靠勢自己表現法很好而輕敵，在我的教學經驗裡面，小菜鳥打敗設計高手是相當常有的事情。電影「極速傳說」裡面有一句經典話:「不管對手在弱，我都會用獅子撲兔的精神去面對他。」即使是這樣的高手，最後還是輸給紈褲子弟Sky(當然輸給Sky之後，還是應該要打起精神再戰江湖)。人生有些時段，我們需要的不是表演舞台，開心接受掌聲與讚賞，而是少林練功房。要閉門造車的踩地板，要揮汗如雨的揮拳，沒有掌聲地。無論能力多強，考試當天，策略下錯，操作流程不順，結局可能就全盤皆輸。而繪圖表現法?即使是菜鳥，在旁邊看見如何運筆，看見如何上色渲染，在好死不死的考試時間延長一個小時，我們原本預計應該有的優勢距離，一下子就被稀釋，一下子被拉近。一個髮夾彎，一個水溝蓋，一陣疏忽中，精準嚴謹的小菜鳥瞬間呼嘯而過，望塵莫及。最後得到勝利小菜鳥的誠摯感謝。有時候我們真的得深思。在這場過程中，我們究竟是要贏得實質的勝利，還是炫麗或安慰的掌聲。在漫長的人生中，得到更多人的認同、肯定、感恩當然也很美好，但，那是不是眼前該做的事呢?



近來和幾位年輕朋友交談，對方言辭犀利直接卻又誠懇善良。言談之中頓時詞拙而不知如何回應，直接對話深怕太直傷人，不開口提醒，又自覺道義上良心不安，為文婉轉回應，希望有緣分輾轉被對方閱讀。

964犯錯的機會

實習生慌慌張張的交出模型，交出模型之前，和同事低聲交談，嘰嘰喳喳一會兒，看來，同事看不下去了，乾脆花了一點時間跳下去協助一起作。本身也是上班族的業主下班後大約五點半到事務所開始進行看圖與討論，眼尾瞄見你們交頭接耳的討論，討論到七點半驚覺時間太晚，發現你們都在。我提醒，「該下班囉!」

和業主的熱烈討論，是腦力激盪的興奮，其實也是心神炙熱的燃燒，業主同事回家，會議室回到安靜無聲的空蕩，我一天的工作，白天和電話、出勤、看基地、看鋼筋，開會糾纏。太陽下山，喧嘩沉澱，轉速降檔。我的下半場從你們回家後開始。回到圖桌，伴著收音機，一筆一畫繼續進行。

黯淡桌燈下的模型，邊緣開裂、釜鑿痕跡、黏膠牽絲，女兒牆高度不齊、橫豎歪斜。這不是一個及格的提案草模，但我接受而且這周會帶它去下場"應試"，面對新業主。

每個人在累積一定能量之前，一定需要嘗試，在嘗試中犯錯，在犯錯中找到要領，在繼續嘗試的過程中檢測「要領」的有效性，反覆嚐試於是取得能力，這個過程中，關鍵因素之一是「積極嘗試的態度」，之二是「犯錯的機會」。我能協助提供的是犯錯的機會，讓你在我的草模中嚐試，但積極的態度卻是取決在你。如果你在外牆銜接的裂縫中學會設計製圖要精準，如果你在欄杆的歪斜中學會輔助版的運用，如果你在牆面開窗角落的毛邊中你學會下刀要俐落，如果你在做錯的修修補補中學會讀圖的過程中，平面立面的事前比對確認，如果你在落柱的過程中學會樑柱尺寸與模矩關係。這個暑假，在這幾個「略有殘損」的提案模型嘗試之後，一定可以累積一點「something」。而我也一定這著這個有著「學習痕跡」的模型，向業主提案簡報，讓你親自感受你的專業在設計行業實務裡面運作的真實，與你付出努力後的參與感。

在過去李世聰、黃啟明建築師門下擔任學徒時的啟迪與養成中，我學習到的一個重要的事情是，你的成長和我的成長一樣重要。所以，模型製作請你安心地、放手地盡力作。至於業主，........咳!我想我還算流利的口才，應該讓我還挺得住。

而這一陣子，自己也從「事必躬親、全盤掌控」正在漸漸學習「信任授權，事後確認」的工作模式。雖然階段不同，我相信，我們力圖成長的心意與信念是相同的。

最近，有業主不滿意設計直接把我換掉，也有業主原本要蓋鐵皮屋看見我們的心意，而跟著我們走向一個可能更複雜的新期待。你有你的犯錯，我也有我的犯錯。這個暑假，讓我們珍惜這些成長機會，與我們共事的緣分，繼續前行。

963給一個建築初學者的建議

從你的文字讀來，感受得到你的渴望熱情與一點點無助。也讓我回憶起自己過去建築路途某些片段的辛苦與回憶。當時自己也曾經不得其門而入地掙扎。辛苦你了。

想先告訴你的事情是，人生很難得出現一個衝動，一個大衝動，讓我們很嚮往，讓我們很想衝刺，是那麼的想望而不想就此錯過，是那麼想要到願意放棄眼前的安穩人生。人生遇到這種衝動，個人建議你全力以赴地放手一搏，一定要全力以赴的，因為不管最後的追逐成功與否，那都會是最值得你驕傲的回憶。

其次，既然燃起了巨大夢想，當然希望實現，我也是一個建築人，想分享一點自己的經驗與想法，提供你參考。當然我並沒看過考古題和你的作品或練習的模型等等。所以也許不見得夠客觀，但我猜也應該有些許參考價值。你參考看看。

以我個人的認知，轉學考的考生並非考驗或篩選”夠專業的建築人”，因此考試的重點不再審查”建築專業能力”，而在審查”學習建築的態度”與”建築設計的天分”。而從考試的觀點，一份考卷的回答的答案越多越豐富，即使不代表答案最正確，但能夠讓老師感受到積極與熱誠。而建築的考試常常是畫圖，所以臨場考試的時候圖量要多，要畫的豐富，要畫得好看(至少不醜)，要讀起來這些圖是有某種想法或議題或觀點或概念。至於設計的天分，多看、多學、多臨摹、多嘗試，找人討論。方法得宜的時候，一點就通，也沒有想像中玄妙虛幻。務實、踏實即可。

綜合我對轉學考的理解以及你文字提及的線索，你在考試前應該收集而且需要的是能力是:

1.基礎素描能力:速寫，畫圖，非專業但能呈現出空間感覺的"畫圖"。

2.空間組裝:設計能力，建築創作的基本元素經常是”柱、樑、版、牆”。因此如何組窗空間的能力，就是建築設計能力或空間設計能力。但建築不是雕塑，我們雕塑的不是實體，而是虛體，是空間。需要一點實作。

3.做模型:考試不一定都考，但似乎有的學校會在轉學考時，提供材料要求同學做模型，我得說，做模型是全世界最清楚的表達，不論圖說再清楚，不論動畫再美麗，都抵不過一個簡單模型的說明性，空間感，光影效果，幾乎一目了然。在我工作的時候，我也盡量用這方式和我的委託人溝通。

而”術科考試”則是前兩項的整合，以我的觀點看來，這也是建築人一生中最重要、也最好用的工具。

如果你已經在學素描，這是正確的事情，但建議不要陷入”靜物素描”，或”精緻繪畫”。建築人而言，畫圖是表達工具，看得懂就可以，畫圖也不是工程製圖，不要那麼嚴謹那個死硬，所以，建議以”空間”為對象的畫圖練習對你應該較有幫助的。

無論如何，你的方向應該是正確的，從素描踏實的打基礎對你很有幫助。

加油!

Peter Tsao 曹登貴